天下有道，必歸於儒 － 唐君毅先生誕生百周年紀念
蔡仁厚*
「必歸於儒」，語出孟子。這是順着價值取向而說出的話。「天下有道」則是我們加上去的。在此可作三點說明。
第一， 何為「天下有道」?
天下有道，「道」是什麼? 首先，道是體。道體隨時而在，隨事而在。但是，如果人類
昏昧，不覺不明，道的功能便無法表現，道遂隱而不顯。這樣，就叫做「無道於世」。不過，所謂無道，卻不是道沒有了; 只是此時此地道不表現。而不表現的東西，有也等於沒有。
其次，道是用。道的功能作用能夠表現，就是有道之世。若問「天下有道」作何景象? 其實，道本平常，並無奇特。今且以四語作為簡答。 (1) 人人自覺自發，修德行善。 (2) 人人奉公守法，通情達理。(3) 人人親親仁民，愛物惜物。(4) 人人下學上達，希聖希天。此外，對於「因革損益，日新又新」的道理，「內聖外王，天下為公」的道理，人們也都能肯認信持。實際上，這些道理也早已化入人心，而成為華夏子孫的「共識」。只要大家順依共識過生活，則這個世界便可稱為「有道之世」(天下有道) 。
第二， 何以「必歸於儒」?
所謂「必歸於儒」，並不是歸於諸子百家之一的那個儒家，而是要歸於承接文化之統，
創發文化價值的儒家。孔子曾有「天下歸仁」的話，意思是說，在「克己復禮」的生活實踐中，天下的事事物物，皆歸於仁的原則，歸於仁的道路。而儒家信持奉行的，正是這個仁道。因此，所謂「歸於仁」，實際上就是「歸於道」。天下無道則已，若有道，自然就是歸於儒家的仁道。而孟子說「必歸於儒」，正為價值之歸趨，下了定論。
第三， 儒者的精神器量。
儒者的精神器量，恢宏深廣，難以形容。兹改為四點以為說明: (1) 通物我: 化小我為大
我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 (宇宙情懷) 。(2) 合天人: 下學而上達，上達天德 (層層上達) 。(3) 貫古今: 古今同在，返本開新，永續慧命 (日新其德) 。(4) 徹幽明: 徹通幽明，超越生死，生命無限申展 (終極關懷) 。
據以上之簡述，可知所謂「天下有道，必歸於儒」，這純是生命的信念，平正的道理; 絕非私意執着，唯我獨尊。
憶昔文革結束之後，香港新聞報導，中共將為孔子恢復名譽。唐君毅先生聞此消息，深感喜慰，不意次日即歸道山。今天回想此事，覺得唐先生的反應，實是仁誠之心的自然表露。三十年後的今天，大陸文化取向，大端已歸於儒。唐先生神明照鑒，宜可更增喜慰，安安而息。